遐想随录（二）

遐想随录（二）

老庄友华 2021年5-12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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闲情雅趣说

中国的文人雅士，历来讲究生活情趣。琴棋书画诗酒花，更有食色性也，样样都很高雅很舒适很吸引人。经孔夫子背书，统治者默许的“食不厌精、脍不厌细”，在上层社会大行其道，历数千年不衰。

古有陶渊明归去来兮，采菊东篱下，悠然见南山。后有周作人喝茶：当于瓦屋纸窗之下，清泉绿茶，得半日之闲，可抵十年的尘梦。

晋人张翰说：“使我有身后名，不如即时一杯酒。”他在洛阳做宰相时，见秋风起，想到家乡菰菜、鲈鱼鲙的美味，干脆就辞官回乡了。

人生贵得适意耳。人生不过一梦耳。从前高人雅士追求的生活情趣，那份优雅与潇洒、舒适与自在，绝对冠盖全球，远不是西方可望项背的。

可惜，这种生活方式，几乎意味着进取精神的缺失。加之古代精英的求知，主要在人文领域，基本没有形而上的思想求索、科学探索。中国没有产生现代的政治、经济与科技，或者要算必然，肯定自有缺憾。

假如，没有社会达尔文主义引发的全球剧烈竞争，经济与科技要不要发展这么快，何种生活方式更环保、更可持续、更适宜于人类，可能还真是值得探讨。

普鲁斯特：只有认真生活过的人，才有值得回忆的人生。

马尔克斯：生活不是我们活过的日子，而是我们记住的日子。

个人生活的意义，是由自我定义的。追求精神愉悦或物质利益，偏重享受生活还是实现自我价值……都是一种活法，都不是没有道理。需要把握的，还是一个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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教养的含义

有人评说教养：植根于内心的修养，无须提醒的自觉，以约束为前提的自由，为他人着想的善良。

胡适逝世之后，蒋介石送去这样的挽联：“适之先生千古，新文化中旧道徳的楷模，旧伦理中新思想的师表"。这对于保守与进步、旧伦理与新文化，是评价亦是倡导，很精准也很有深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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精英的定位

有人定位精英：有道德底线、有精神追求，有人文情怀、有审美能力，有责任担当、有社会贡献……

老庄有点纳闷：考虑如此周全，为何偏不提钱？难道精英可以缺钱、没有财务自由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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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活的境界

丰子恺论人生：像一幢三层楼的房子，第一层是物质的，第二层是精神的，第三层是灵魂的。

这个划分很形象很精彩，只是好像没有点明：这三层楼，并不是分开隔绝的，而是可以双向互通的。尤其在第一、二层之间，轻易就能往来转换。不过第一与三层之间，距离确实有些远。当然也有极少的人，还可以兼顾上下三层楼，在不同的时段突出不同的重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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快乐的层级

太多人热衷于追逐功名利禄、锦衣玉食，于是以成功学为指针，惮精竭虑、矢志不移。当然，也有人表达出不同的生活观念：

初级快乐，是肉体的快乐，保暖物欲；

中级快乐，是精神的快乐，诗词歌赋、琴棋书画、游走天下；

高级快乐，是灵魂的快乐，是付出、奉献，让他人因为你的存在而快乐。

平庸的人～性命～生存；优秀的人～生命～生活；卓越的人～使命～责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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责任和担当

传统文化强调人生的责任，应该确实过头了。但许多现代后浪，强调个人权利与自由，是不是走到了忽视、以至不顾责任的另一极端？

林徽因曾致信胡适，谈到婚姻与爱情：“我的教育是旧的，我变不出什么新的人来，我只要‘对得起’人——爹娘、丈夫（一个爱我的人，待我极好的人）、儿子、家族等等，后来更要对得起另一个爱我的人……这几天思念他得很，但是他如果活着，恐怕我待他仍不能改的。事实上太不可能。也许那就是我不够爱他的缘故，也就是我爱我现在的家在一切之上的确证。志摩也承认过这话。”

在正常的社会，一个人不可全无责任心，起码不能回避对父母、子女及家族应该担当的责任。甚至还可推而广之，扩大到对社会——我们赖以生存的环境应该承担的责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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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德和良知

孟子：“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；庶民去之，君子存之。舜明于庶物，察于人伦，由仁义行，非行仁义也。”

康德：“世上有两种东西，我们越是对它们加以深入地思考，就越是对它们充满无限的敬畏，那就是我们头顶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律。”

但丁∶“地狱的最深处，留给那些在道德存亡之际袖手旁观的人。”

有位复旦教授说的不错：当我们善良的时候，这个世界就比原来好一点点……我们是读书人，我们是懂得道义的……人决定自己是善的，人决定历史是正义的。人因此而成为人。

有段网络热语却怪怪的：喜欢胜过所有道理，原则抵不过我乐意——这样说不是毫无理由，却也不尽在理。毕竟，成年人该有起码的理性，不能拿自己当感性动物。道德与良知，是人品人格的底线，也是分辨善恶、约束自我的标杆。不管多么聪明的人，只要没有良知就是愚蠢的。

24

公德与私德

这两种德，虽有小部分重合，但区别还是明显的、主要的。

有种说法：道德用来律己，好过一切法律；用来律人，坏过一切私心。对私德要求过严，用私德要求他人，不仅会造成伪君子盛行，而且必然压缩社会的生气与活力。古人云：水至清则无鱼。

穆勒认为：一个社会的大众情感与媒体舆论一定要以这般完美苛刻于人性，那我可以肯定的说，这个社会的多样性必将逐渐趋于萎缩，而长期的创造力、竞争力也一定丧失殆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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勤能补拙说

补，当然也能补一些，但是一定有限——可以补成一个人物，绝无可能补出一个令人仰视的天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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施恩图报说

施恩如果图报，就不是施恩，只能称为投资、投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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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我感觉良好

良好的自我感觉，是靠不住的。人人都有自我拔高的倾向，这种自我感觉中的良好，比事实上的、别人眼中的真实状况，差距从来就小不了。

看外界看别人，情况可能更复杂：

看情人——眼里容易出西施。

看外界——视觉中的物体越远越渺小。感觉中的人物恰恰相反，大人物正是越远越伟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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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际的安全距离

人际交往需要安全距离，有学者将其细分为公共距离、社交距离、个人距离、亲密距离。

人与人之间需要把握界限感、分寸感。朋友以至亲戚，都有可能近则不逊远则怨，互动太紧密太频繁，往往并不利于持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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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体的硬件软件

李光耀在谈及自己的性格、经历和思想时总结：“换句话说，无论“硬件”（由先天决定）多么好，没有“软件”（靠后天培养），“硬件”也不会有多大的用武之地。”

李先生受人敬重，但这种说法却有缺陷：人这个硬件，并不是一堆钢铁般的原材料、半成品。人更像一台电脑，在出厂时就已自带系统——软件并非全靠“后天培养”。后天输入的信息，要按主机预先设定的程式，才能产出内容。

人和计算机也还大有不同：计算机没有灵魂，都是按标准批量化产出的。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，而且有灵魂，还带有科学迄今尚未破解的遗传信息。后天培养也有负面作用，教育体系就是一种让人类趋同的强大力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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适度相信人性善

常有人说：千万不要相信人性，因为只有规则和制度，才能让人性的阴暗无处发挥！这话听来有些别扭。人性恶与人性善，都是普遍的存在。不懂得因时因事而异，片面夸大性善或性恶，都会有严重的后果。

规章制度与法律，就必须严加防范、制约人性恶。这样才能减少坏人作恶的漏洞。

然而在生活中，适度相信人性善，自己才能与人为善。完全相信人性恶，只能相互提防，结果是人人都变成乌鸡眼，都忙于互害式窝里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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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宜夸大性恶说

所谓西方主张“性恶说”，几乎成为国内自由派的一种共识，并以此来鞭挞儒家的“性善说”。但这种认知，不能说是准确、完整的。

人性确有自私、贪婪等恶性，但同时也有善良的一面。卢梭认为：“自然人具有天然的怜悯心，他们不忍看到其他有感觉的生物、特别是自己的同类遭受痛苦或灭亡的打击。”

基督教重视良心，提倡博爱。《信仰之门系列课程：上帝的存在》中说：老虎吃了一只羊，永远不会觉得不安。但是人做了坏事心里会不安，因为人有良心，这就是天良，天良是神安放在人们身体里面的灵。

孟子的“恻隐之心，人皆有之”，王阳明的致良知，以及他让强盗头子也显现羞耻感的故事，都与西方的良心说高度重合。

西方的性恶说，和博爱其实是并行不悖的。性善论的批判者，将人性恶扩大化、绝对化，也就全盘否认了东西方普遍认同的人类天良。

将人性看得太恶，过分夸张渲染，还会让恶意侵入人心、玷污灵魂。留印和苏轼的故事是说，一个人如果心里装满了屎，眼中看到什么都是屎。相由心生说的是，天天想着作恶的人，恶念也会外化凝固到脸上。如果人人心中都充满恶意、念念不忘防人之心，这个世界能有个好？